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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請鬼


    鍾光寺不塊是市內名寺,寺廟大門前許多人進進出出、絡繹不絕,人潮的流動連一刻也沒停過。

    雖然門外就是市內的一條交通主幹道路,充滿了車輛喇叭引擎聲等噪音,但一走進鍾光寺裡,淡淡的香味加上環繞在寺裡的誦經聲,讓人完全與外面的車水馬龍脫離。

    鍾光寺住持並不是眾人傳統印象裡穿著件佛裟、理著光頭的和尚,反而是一位留著跟畫家張大千相似鬍子的男子。

    此刻這位住持正臉色嚴肅的端坐著,雙眼散滿精氣緊盯著桌面,一雙眼睛已經好久沒有眨過。

    桌面上,正是那張照片。

    桌子的另一邊,是浩文一行五個人,有人握緊拳頭、有人咬牙、也有人抓緊胸口感受激烈的心跳,就是為了等住持一句話。

    寺方為了招待他們所泡好的茶水,竟都沒有一個人碰過。

    良久,住持終於說:「無能為力。」

    霎時,拳頭鬆了、牙關放了、心跳也慢了下來,可心情卻沒有放鬆。

    「大師,難道沒有辦法嗎?」浩文絕望地問。如果連住持都沒辦法,正是代表存活的一絲希望也被磨滅了。

    「沒辦法,」住持從懷裡掏出一條黃色絲巾,擦擦滿頭大汗,「這張照片……真的沒辦法。」

    「怎麼可能沒辦法?請玉皇大帝帶一群天兵天將下來把這張照片裡的妖魔鬼怪斬了不就行了?」賤兔想都沒想就直接說。

    住持無奈道:「請天將不是那麼容易的,再說這張照片並不簡單。」

    阿盛問:「那請問大師,這張照片裡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住持無辜地搖了一下頭:「不知道。」

    「不知道?怎麼會不知道?」阿盛瞪大眼睛。

    住持聳聳肩,像是在說:「我怎麼會知道?」

    住持說道:「你們前來找我求問,但我卻沒辦法解答,十分過意不去,不送了。」

    言下之意,正是要請一行人出去。

    「大師,請聽我們說,」浩文不肯就此罷手,說道:「這張照片,已經讓我們失去了三位朋友,難道真的沒辦法?」

    「就是因為已經死了三個人,我才沒辦法處理啊。這張照片裡的東西實在太凶,而這種東西我以前從未碰過,完全無法對付。」

    住持站起身來往門口一個擺手,道:「請走吧,不送了。」

    小潔跟著站起身來,怒目盯著住持說:「你見死不救?」

    「不是不救,而是根本無法可救。」住持加強了一下擺手的動作,要他們快走。

    大家的目光移到浩文身上,等著他做決定。浩文心裡也在琢磨,要走?不走?

    「清心!清海!送客!」住持朝門口喊了幾聲,兩個小和尚跑了進來。

    對方都叫人來趕了,還留嗎?

    「走吧。」浩文起身,帶著眾人離開。

    只是,這條希望被磨滅了以後,該怎麼辦呢?

    浩文把手伸進外套口袋裡,碰到了一張皺巴巴的紙條,心裡登時一亮。


    大樓旁,一行人不敢置信的呆立在一間破爛木屋前。

    因為老伯的名片上的字跡實在潦草到了極點,眾人拿著名片研究了好一陣子都看不出來一個清楚的字,所幸浩文還記得老伯曾說

  『我現在在龍祥大樓旁邊的那間破屋子裡搞算命的……』

    龍祥大樓是市內一棟頂尖的商業大樓,共有三十層樓高,許多大公司都將中心設在這裡面。

  看完了這棟頂尖先進的商業大樓,瞧瞧旁邊,明顯的兩極化。

    一間破爛的木屋靠在龍祥大樓旁的小巷道裡,幾隻野狗在木屋前面晃啊晃地,猶如到處巡邏的保鑣。

  木屋前面擺了一大塊白色木板,上面用麥克筆歪七扭八的寫了「阿昌算命」幾個字。

    對於這間木屋,眾人只有三個形容詞,破爛、破爛,還是破爛。「字那麼醜,看來我們找對地方了。」賤兔對著木板指指點點。

    漫步走過野狗群,眾人人到了木屋前面,所幸那群野狗只是聞聞他們的褲管,沒有獸性大發把他們撕成碎片。

    走到木板的前面,看清楚了木板上的字,浩文不由自主的「哧」一聲的笑了,大家好奇他在笑什麼,跟著望向木板,

  也笑了。只見在「阿昌算命」幾個字的下面,還有人用原子筆寫上「股份有限公司」幾個字。

    「敲門?還是按電鈴?」阿盛看著緊關著的木門。

    浩文不囉唆,直接敲了門,因為用膝蓋想都知道這種破房子怎麼可能會有電鈴?

    敲門聲過後,屋子裡寂靜。

  浩文加重了手勁,又敲了一次,屋子裡傳來一陣霹靂啪啦的吵雜聲,好像有什麼人把什麼東西給弄倒了。

  吵雜聲響了一陣子以後,門開了,是那個在醫院前的老伯,身上的穿著跟當晚在醫院前穿的一模一樣。

    老伯本來是以為有客人上門了,滿臉歡喜的去應門,看到來的是浩文一行人後,臉色沉了下來。

    「你們來了。」他臉色沉重地說。

    「嗯。」浩文點點頭。

    老伯把門拉開,說:「先什麼都別說,進來。」

    大家魚貫進入這間破屋子,被裡面的場景嚇了一大跳。

  一大堆的雜物幾乎塞滿了整棟屋子,有木箱、廢衣櫥、鍋子、電冰箱等等等……只要你能說出來的家庭電器用品都有,而且個個都散滿了灰塵,髒到看不出來原本是什麼顏色,真是一間表裡如一的屋子。

    老伯走在最前面帶路,帶著浩文等人閃過一個又一個迎面而來的雜物家電,嘴巴一邊說:「這裡是倉庫啦,我真正工作的地方在裡面。」

    經過了堆積如麻的雜物堡壘走到最底的一扇牆壁,出現了一扇小木門,阿伯打開來,裡面比外面的雜物堆乾淨了不少。

  裡面只有一張椅子及一張桌子,桌子上放滿了一大堆天翔等人從未看過的怪東西,可能是算命用的道具吧。

    老伯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僅有的一張椅子上,說:「你們聽好,我只能盡我所能的幫助你們,所以別抱太大的期望。」

    「我們本來就沒多大的期望。」浩文說著,把那張照片拿了出來,放到桌子上。

    阿伯瞄了照片一眼,問:「是這張照片出事了?」

    浩文點頭回應,心裡想,看來老伯真的深藏不露,看了照片一眼就知道是照片出問題,當面對鍾光寺住持的時候,也是得跟他解釋了一番才讓他明白照片出了什麼問題。

    「哇娘為!(我的媽呀)」老伯抖了一下身子,「我知道你們有問題,但沒想到問題這麼大條!」

    「很大條?」浩文不明所以然地問。

    「如果是普通的鬼,就算他的功力有多大,我也可以想辦法解決掉,但是你們這……這次的鬼我從來沒有遇到過啊!」跟兩光住持一模一樣的說辭。

  老伯說:「在醫院碰到你們的時後我就知道你們被鬼纏上了,我當時也感覺到那鬼的能力很強,所以我才不想惹事,叫你們盡量

     不要來找我。」

    老伯繼續說:「我大致知道照片出了什麼問題,那下一個是誰?」

    「我。」小潔往前了一步。

    阿伯抬頭打量了她一陣子,說:「妳看起來不害怕。」

    「幹麻要怕?」小潔說:「與其擔心自己會不會死,不如想想要怎麼活下去,不再讓朋友犧牲。」

    浩文、阿盛跟賤兔同時望向她,眼神充滿了敬佩與感動,舒羽看起來則是快哭了。

  老伯伸出一個大拇指,讚嘆道:「好!妳這小妮子夠義氣!看在妳的份上!這忙我阿昌伯幫定了!」

    老伯,不,現在應該叫他阿昌伯了。

  阿昌伯拿起照片從椅子上站起來,對著浩文及阿盛說:「你們兩個把椅子跟桌子搬到前面的倉庫去,我要作法。」

    「作什麼法?」阿盛疑惑地問。

    「我要請鬼。」阿昌伯雙眼泛出精光,直射向手裡的照片。

    待浩文跟阿盛把桌子椅子搬到外面的倉庫再回到房間後,只見阿昌伯不知道又從哪裡變出了一張桌子。

  這張桌子不同於他們剛剛搬出去的那張便宜木桌,而是一張有著精美雕刻跟美亮色澤的桌子,一看就知道這張桌子有名堂。

  「這是作法專用的桌子,平常是不會拿出來的。」阿昌伯在頭上綁上一根紅布條,說:「你們來找我之前,還有去找過什麼人幫忙嗎?」

  浩文回答:「有,我們去鍾光寺找過住持,他也無能為力。」

  「那是當然啦,鍾光寺的那傢伙我認識,」阿昌伯的語氣充滿不屑跟鄙視。

  「那傢伙明明沒什麼功力,卻仗著自己有錢搞了間寺廟,自稱為住持,其實不過是個神棍,也不知道為什麼他那間廟那麼多人,幹什麼東西啊!」

  聽到阿昌伯一連段批評鍾光寺的話,大家都張大了嘴巴。

  阿昌伯還沒罷休,又說:「那個住持只會用一些旁門左道來搞鬼,遇到真正的大問題的時候就連個屁也放不出來了,你們去找他的時候,他是不是感覺不出來照片有怪怪的地方?等你們解釋了以後才知道?我就說嘛!這傢伙根本沒什麼功力,稍微有點功力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這張照片出問題了……」

  阿昌伯說的都沒錯,所以眾人也只好乖乖的點頭。

  「好像扯太遠了,我去拿作法的道具,你們等等。」語畢,阿昌伯就往倉庫走去,當他回來時,手上抱了一把東西。

  阿昌伯把那些東西一個一個放到桌子上,最後在自己手上留了一個。

  浩文定神一看,差點沒暈倒。

  只看到桌面上擺了三個東西,但不是神像,分別是忍者龜、葉大雄,還有靈異教師神眉三具大形玩偶,而在阿昌伯手裡的東西就更扯了,竟然是珍珠美人魚的麥克風。

  「阿昌伯……這些東西要幹麻啊?」賤睜大眼睛問,擺這樣的陣仗說是要作法,鬼才會信。

  不過阿昌伯理直氣壯地回答:「作法啊!不然咧?」

  「作法不是要有神像、還有桃木劍什麼的嗎?」

  「那是功力低俗的人在用的東西,像我們這種功力修到極高的人,連竹筷都能當桃木劍用!」阿昌伯驕傲地說。

  浩文等人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阿昌伯語氣突然嚴肅起來,道:「聽著,等一下我會把這張照片裡的鬼給請出來,跟他溝通一下,問清楚他是什麼來路,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通融,像是可不可以幫他做什麼事,請他不再纏著你們。不過這場儀式可能會將附近的鬼都吸引過來,到時候  會很可怕,你們盡量不要出聲,也不要亂動,不然乾脆把眼睛閉上來是最好不過!」

  「了解。」浩文比了個OK的手勢。

  「那我要開始了。」阿昌伯打開珍珠美人魚麥克風的開關,揮舞了起來。

  一個中年阿伯揮著一把卡通造型的麥克風,還放著卡通歌曲,這種情況真是好笑至極,若不是阿昌伯剛剛特別交代不要亂動,浩文等人還真想當場就抱著肚子大笑。

  過了幾分鐘,房間裡的氣溫明顯變冷了,眾人開始發抖,舒羽跟賤兔已經緊緊地閉上了眼,阿盛跟小潔目不轉睛地看著放在三尊玩偶前的照片,浩文則是盯住牆壁。

  他感覺到,有東西從四面八方聚集來了。

  「喝!」阿昌伯一聲大喊,右手指著照片,身子不斷抽蓄,嘴巴念念有詞。

  此時,一個又一個的鬼魂從牆壁裡冒出來了。

  「操……」浩文看著不斷從牆壁裡冒出的鬼魂,心裡暗罵。

  一個下半身不見的鬼魂趴在阿盛的腳上,讓他很想抬腳把他踹開,但卻又怕亂動會惹事,只好任憑那鬼魂趴在他的腳上。

  還有一個眼珠子懸吊在眼窩旁的鬼魂把臉放在小潔面前移來移去,讓她很想提起手來賞這不懂禮貌的鬼魂幾個巴掌。

  賤兔跟舒羽都緊閉著眼睛,一動也不敢動。

  「喝!」阿昌伯突然又大叫一聲,舉起麥克風往照片劈了過去。

  接著一聲巨響,阿昌伯手裡的麥克風像是被什麼東西大力的擊碎了,煞時間變成碎片飛散在房間裡,桌上的三尊玩偶也像是被炸彈引爆般,炸成碎片,阿昌伯也摔倒在地,一屋子的鬼魂也登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阿昌伯倒在地上後,浩文跟阿盛互看了好幾秒鐘,才去將阿昌伯扶起來。

  舒羽跟賤兔也張開了眼睛,不清楚剛剛房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呼,媽的……」阿昌伯喘著氣,在浩文跟阿盛的幫助下坐到了桌子上面。

  等阿昌伯的情況比較穩定一點,浩文才問:「阿昌伯,剛剛到底怎麼了?」

  「我本來想請照片裡那隻鬼出來,想不到他一直不出來,最後我只好來硬的了,想不到……」

  阿昌伯失落地看著散落一地的麥克風跟玩偶碎片,說:「很抱歉,這張照片我也沒辦法處理了。」

  「沒關係,至少你有試過了。」小潔微笑著說,手搭上了阿昌伯的肩膀。

  阿昌伯苦笑了一下,說:「阿昌伯今天的這場法事不收錢,你們帶著照片快走吧。」

  浩文從皮包裡拿出兩千塊,遞給阿昌伯說:「阿昌伯,不管怎麼樣你還是收下吧,很謝謝你。」

  阿昌伯揮揮手推辭道:「不收不收,沒幫到忙哪有臉收錢?快走吧,想想你們還能怎麼辦。」

  浩文想了一下,收回了鈔票,對著阿昌伯一個點頭:「那我們走了。」

  「走吧,如過你們逃過這場劫難的話再來找我!」阿昌伯虛弱地朝門口擺擺手。

  只不過,在浩文走出木屋以後,他偷偷把兩千塊從門縫塞到了裡面。

  大家走回阿盛的車子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鍾光寺住持跟阿昌伯,他們都沒辦法,那還能怎麼辦呢?難道要任憑這張照片宰割嗎?

  在車子裡的一片寂靜中,賤兔說:「你們覺得證嚴法師有辦法幫我們嗎?」

  「我想不行吧……」阿盛說。

  「星雲法師?」

  「應該也不行。」

  「教皇?」

  「可能也沒辦法。」

  賤兔最後絕望地說:「那還有誰能幫我們……」

  車子裡又一片死寂。

  最後,阿盛突然拍了一下掌,呼道:「我想到了!」

  眾人的精神突然被點燃。

  「我知道還有一個人,他或許可以幫我們……」他說,大家終於找到了最後一絲希望。

 

 

本文改編自 網路作家 【路邊攤】鬼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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